一夜寒蛩低吟浅唱，
清晨起来，淡黄的草树上，
已经挂满一颗颗莹莹的露珠，
圆圆的，润润的，亮亮的，
从缀着石榴、柿子、栗子的枝头上滴下来，
从挂着扁豆、丝瓜、葡萄的藤蔓上滴下来，
从结着稻谷、高粱、玉米的穗子上滴下来。
袅袅的晨风轻轻飘过，
便撒落一地晶莹的泪花。
哦，
一年的中秋伊始，
暑气涅槃后的如水清凉。
露水打湿的桂花，
发酵着如瀑的浓香，
花蕊如粟，掩面深碧，暗淡轻黄。
羞赧的体性，
如晨光中采桂的乡村的姑娘。
每当绿玉枝头，金粟摇黄，
姑娘们就背着柳篓，提着竹篮，
踏着闪光的晨露，
成群结队地采摘桂花。
桂花绣成的荷包，香盈盈；
桂花酿成的酒儿，火辣辣；
桂花浸泡的茶水，甜滋滋；
桂香盈袖的姑娘们，美哒哒……
白露洗礼过的秋晨，
仿佛就是一位清丽的姑娘，
浓浓的香里，
有勃勃的青春的朝气。
凌霄与牵牛花，
展着她们柔曼的触须，
把绯红与深蓝，点缀在瓦沟墙畔。
她们张大着喇叭般的嘴巴，
吮吸着秋露、阳光。
点点珍珠一样的圆润，
被朝阳晕染成赤橙黄绿青蓝紫瑰丽的七彩。
老人在花下品茶。
杯中清浅沉浮的，是“白露茶”。
老人不喜欢喝“明前茶”，
叶子太嫩，茶味太涩了；
也不喜欢喝“溽暑茶”，
叶子太老，茶味太苦了。
只有白露时节采制的新茶，
承秋露之浸润，吐日月之精华。
茶色可目，茶水入心，茶香盈怀。
当月光把露水幻化成千万枚月亮，
散落在残荷衰草之间，
中秋，便飘然而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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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露从今夜白，月是故乡明。”
此刻，这些泼洒于秋夜的点点晶莹，
扑闪着迷离的微光，
是离人倾洒的思乡的斑斑血泪，
还是零落一地的，
相思破碎的心灵？
于是，总有些洒脱的文人，
在谪迁蛮荒，流落异乡的孤寂中，
却总于风清月白露浓的中秋之夜，
“纵一苇之所如，凌万頃之茫然”，
让横江的白露接天的水光，
清洗缠绕于心头挥之不去的去国之悲，
忧谗之痛，怀乡之殤。
尽管人生苦短，
“譬如朝露，去日苦多”，
却于惨淡中不苟且，坎坷中不落寞，
豁达并诗意着。
注一泓月光皎洁，
扯一缕清风润朗，
饮一掬秋露晶莹。
这是多么深邃的人生的智慧！
白露，
玲珑剔透的冰心一颗，
拥她入怀，便拥有澄澈灿烂的秋，
何惧风一更雨一更的磨难，
山一程水一程的逶迤？
作者丨吕秀彬，中国民进会员、江苏作协会员，出版散文集《在水之湄》、《古镇的记忆》。现执教于江苏省板浦高级中学